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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裂痕

李善,名字里带有“善”字,其实一点也不善,他坐在这个位置,死伤无数,就连大未朝堂上下无不怕他,怕他的为人,怕他麾下三十多万铁骑,更怕他仗着雄甲一方的势力跟朝廷作对,谣言说:虎候摇摇头,大未抖三抖。

他心烦,心烦不是朝廷的层层禁锢,更不是身居高位后处处谨慎,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而是无数双委屈的眼睛在盯着他,盯着他和北卫,不少忠心的部下明示,暗示他反了,他不想,更不能。不是不敢,仁义礼智信,忠孝勇悌廉,不是人人皆能做到,但也非无人能做到。

唯有忠心的柴老米知根知底,为何大将军不能反。

帐内死气沉沉,李善不是不敢言,是他不能言,唯有一句关切话语响起,不然僵持的局面始终无法打破。

“你……负伤了?”细若蚊鸣,一点不像平时说话的口气,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与焦虑。

他故意遣散了十三太保,没有支开老随从,军帐内全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阳气十足,女婢奴仆这些更是不得踏足半步,就连那个长公主也不能,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男人横刀立马打天下,这是天经地义,女人擅自涉足军营就是律法所不容。

帷幔之外黑漆漆一片,倒不知他关心谁能这么上心,语气这么亲昵,真比讨好新欢旧爱还要低三下四。

隔了良久,听到帐外冰冷地回了一句:“我就是死在外面,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干系,你继续做你的大将军,威风八面,我一介小将,马革裹尸,各自有各自的命……”充满了怨恨,似乎天生就与李善不合。

李善哽咽起来,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每日笑得合不拢嘴,此刻竟也如此不济,开始脆弱与隐忧,他嗫嚅难言,无言以对。

帐外那人始终没有踏入帐内半步,似乎帷幔就是禁忌,君臣有别,主次分明,李善是大将军,中军帐是他与众位将士商讨对敌大计,推演当下整个战局的重中之重,军衔级别不够是不能轻易踏入的,没有受到召唤,也决不允许进入,规矩就是规矩,何况军营是北卫军法戒律最严厉的地方。

李善也不想与帐外之人有任何隔阂,此刻并无外人,大可以让他进到帐内说话,不是他过于刻板,严苛,而是外面充满了怨尤,甚至不愿看李善一眼,即便是一军统帅,他作为麾下一名小将,难免避不开的,这点更改不了,也避不开的。

不过外面那人有不得已的理由勉强站在这里,最不愿意面对之人,总之还是要面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换作平时,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他为了真正的英雄来此,老老实实求情,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前些天在北地吃了败仗,几乎损折整支驭龙营的胡不归而来。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别说见到帐内的大将军本人,就是听闻到他的名号,相隔一帷之隔,几步之遥,就这种感觉都令其作呕,然而又有推卸不掉的理由,强迫自己站在了这里,矛盾始终不能屈服,他平日里对谁都显得谦卑软弱,唯独在这位手握重兵,世人皆怕的镇西大将军面前态度强硬,像是使唤奴仆、丫鬟还要理直气壮。

李善也不知怎么就欠他的,这一辈子算是绕不开了,躲也躲不掉,客气在所难免,服服帖帖地样子比在大未皇帝面前还要诚恳,在此人面前却是展露不出半点虎候的气势与威严,完全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我是为胡大哥、刘统领求情的,未能取下呼延庭琢右庶长项上人头,罪责不在他们……”

李善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频频点头,虽不见其人,但感觉到外面那人的成长,不见自己半点大将军的官威,全是奴颜婢膝,似乎这一刻最是心满意足,笑道:“我知道啊,也没有治任何人的罪,也幸好你只是负了一点轻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扒了他们两个的皮也难消这心头之痛,莫说他们是老子的亲信,就是真儿子,也是照顾不周,有这样的兄长,还企望能干成什么大事?”

帐外那人透着讥诮,似乎更增气焰嚣张,恐怕全天下除了他还有长公主能如此呼五喝六地这么跟这位大将军说话,换作任何权贵势力都要掂量其轻重,不然就是剑指性命,只听到责骂地语气道:“少给我来这套,摆明了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半点干系,何况你巴不得早些撇清你我的千丝万缕,当我是你权位上的污点,恨不得尽快除掉我吧?借胡人的刀杀了我,岂不是名正言顺,你若是追究此次惨败之责,大可以全部针对我一人就是,反正我自出生以来就是多余,是你不愿提及的一大痛处,不过整件事皆由你一人怂恿所致,输了也是你虚荣,贪功冒进所致,怪不得旁人,若是在我面前彰显你的威风,也大可以用我顶罪……”

李善被呛得差点气血郁结,几乎没有缓过来,酒喝得有点多,还不至于醉了的程度,自惭形秽地致歉起来,堂堂二品武将,在整个大未几乎可以和皇帝称兄道弟的大人物,竟给一位副尉低三下四,只怕有失体面。

不过体面不体面还不是要分对外还是对内,对方言辞激越,反而李善语气缓和,嘘寒问暖地道:“你给我说说这些年在军营内还习惯吗?原本你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只怪……不说了,说起来又是不高兴,你性子执拗,强行将你留在身边,更增你逆反仇视,倒不如真正历练一番,瞧我这不长记性的猪脑子,多关心你才是,反而让你涉险,差点还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该骂。”

“你还是省省吧?大名鼎鼎的镇西大将军,西北王,镇西虎候,哪一个名头与官衔,不把人给压死?我顶多和你同性而已,跟你攀不上任何关系,若是闲得发慌,回你的府邸作威作福去,我可忙得很,轮值当班,还有以后千万别对我什么迁就照顾,我本无依飘萍,烂命一条,博得功名,不敢奢望,最后战死沙场或许就是我的命,你继续高枕无忧坐稳权位,不要对我有一丝偏袒,于我于你都是两全其美!”

李善着急异常,知道这小子从小失管失教,就是出于这份愧疚所以才一直不敢正视他,加上此时的身份还有皇亲国戚这层身份,更不敢面对他,而他恨不得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避自己如同仇敌瘟疫一样,怎能聊了两三句又是不欢而散?急忙关切地喊道:“你等等……真的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存心跟我斗气,一辈子都这样仇视我?”

“小人哪敢啊?与大未镇西大将军,北卫真正的王作对,我就是有千百条命也不敢这么肆意挥霍,再说了,你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我一介武夫,人各有异,不敢与你沾亲带故,以免影响你的时运亨通,我只求你能与我毫无瓜葛,安心让我上阵杀敌足矣,哪怕永远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是那种不知趣,不会察言观色的木讷笨蛋,即便真触犯了律法军纪,甘愿受罚也心甘情愿,你若是插手我的事,强行逼迫不愿做的事,我立马离开北卫,从此天大地大,休想让你找到我……”想了想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补充一句,还是带着恨懑与怨气,“我跟你本就是是水火不容,死在乱刀之下,岂不是遂了你的愿吗?从此你步步高升,没有绊脚石和累赘,册封王侯也水到渠成!有这闲工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倒不如放在那对母子身上,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岂不美哉?”

特别是“您”的称呼,刻意加重语气,听上去没半点尊崇的意思,格外刺耳,倒像是尖锐的唾骂和侮辱!

“你……”这个“你”包含了多少心血与无奈,多希望能真正有一次与他能心平气和地聊聊,不求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但希望他真正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似乎这对父子啊,天生就是冤家!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李善悲痛交加,几乎心碎,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不是训斥,或许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难,即便剐心之痛,痛不欲生也只能慢慢地,默默地承受着,希望时间会化解之间的矛盾,也希望心智淳善的他能随着时间、阅历、见识、认知上的成长慢慢理解!

帐外无声,那人已然走远,又是一次郁郁寡欢,就连身边的柴老米都不禁唉声叹气,叹这对父子啊。

天下恐怕也只有一方来不及的后悔,一方油盐不进的死脑筋,或许旁人去调解,不如他们各自去化解,任何人也掺和不了,也劝不了。

“将军,何苦呢?哎……”一声幽叹,道不尽心中的悲苦,就算不忍心也只能缄然。

李善心里苦,或许最懂他的也只有这位不离不弃的老卒。

是悲,是喜,全在各自心中……

——

翌日,还未到雄鸡一叫天下白的时分,演武场就已经严阵以待,威武肃穆。

披坚执锐的将士们还来不及完全养好身上的刀伤箭创,顶着猎猎寒风等候发号施令。

似乎又有大战在即,他们脸上不曾有一丝懈怠,冰冷的甲胄,让每位将士不敢也不能有任何畏缩的情绪,除了冷酷看不到其他任何表情。

胡不归带着仅剩下的三百余人,纷纷上马,就连最后辞别都是复赘,自己连战功半点也没有捞到,三千人马带回来十分之一不到,这是莫大的耻辱,兴许战死还能留下点好名声,眼下只有灰溜溜地及早回去。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不过如此。

堂堂镇西大将军没有追究此番失利罪责已是莫大的开恩,趁着天还没有亮,带着残兵败将离开,这是对吃了败仗一军都尉最好的宽容。

不然被全军将士耻笑,各种窃窃私语,鄙夷不屑,甚至嘲讽难容,简直比沙场上与敌人真刀真枪还要凛冽毒辣,那种痛更胜过千刀万剐。

自己必须回到龙涎洲驭龙营地,战前战后都有一大堆事需要他亲自操办,至于顶头上司施种道说不定还有几十军棍等着自己,这个甘心领受,这是作为一军之将莫大的耻辱,也给他这个石狮子颜面无光,杀威棒是怎么也逃不掉,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

一路上很冷清,跟当初领命,意气风发地快意恩仇截然不同,不过此刻胡不归懊悔莫及,驭龙营日后任重道远,似乎片刻也不能耽搁,早些回营既是时也命也,更是不可脱卸的责任,着手繁重的军务才是重整旗鼓最好的下场,别无他法,胡人不等人,沙场亦是如此!

龙涎洲位于北卫以西,南面是崇山峻岭的祁连山脉,北面就是狼居胥山,东临整个平洲,九曲黄河横贯而过,地广人稀,整个形状如同黄色巨龙口衔宝珠时流下的垂涎而得名,除了四个不大不小的郡县外,就剩下几个不算繁华的镇子,相距甚远,至于大大小小的村落不下百余个,鱼龙混杂,地势也相对复杂,不过这里与柔然接壤,时刻有胡马出入,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的态势,难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什么刀耕火种,一年到头加上兵燹戕害,流民散落,山贼盗寇横行,就变得异常落后,好在有黄河、狼居胥山等天然屏障以依靠,相比其他洲郡形势要明朗一些,不过轻傜重赋,百姓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镇子与镇子之间相隔甚远,几乎没有交集和往来,人数不过十万户,其中还有许多胡人,动不动就是暴乱,要么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似乎每个人都垂涎这块弹丸之地,所以施种道兵马不是最强,却是最多的,但他隶属于北卫十三太保第一人的诸葛彪,单他统领驻兵大概有八万之巨,而他作为一地重兵统领,分管下辖各镇各村的安危,自然也不是什么悠闲的差事,保障后勤,准备战时辎重、器械等等也就非他莫属。

所以在北卫有“坐地雄师”的雅号,他作为群狮之首,几乎都在养精蓄锐,极少出自己的管辖领地打仗,毕竟狮王没有亲自狩猎的习惯,只有真正领地受到威胁之时他才出马,打得对方还不了手,甘拜下风。

当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雄一窝。

有一个不爱亲自上阵的副统领,自然就有一个好吃懒做的统帅,诸葛彪自当上了征西将军之后,加上体型发福,宁肯动脑,再也不愿动身上马杀敌了。这一正一副还真是相得益彰。

龙涎洲百姓忍饥挨饿还只是一方面,不是他们不远走,而是胡人肆虐猖獗,出了村子,出了龙涎洲更是死路一条,不如固步自封,画地为牢,至少施种道和他的狮子军团还能保一方平安,唯一的要求就是断绝村与村之间,镇与镇之间的联络,有利有弊,内忧外患犹如管孔窥豹——可见一斑,慢慢就呈现出来。

胡不归他的营地在黄河南岸,他一介武夫,根本没有治国方略,更没有什么野心抱负,更谈不上什么仁德爱民,即便是驱逐胡虏就忙得不可开交,如今驭龙营面临战后重建,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一回到“中五空”这个地方,就卧榻酣睡,连续几日几夜地奔袭,加上浴血拼杀,精疲力尽,已经十余日没有好好合眼睡过一次安稳觉,损失惨重,加上心力交瘁,匆匆从平城驱马赶回来,累得已是上眼皮打下眼皮,战甲未脱,倒在地上,还是几名亲卫把他搀扶回营帐内的榻上,终于回到自己的营帐,似乎无比踏实。

至于招募新丁,重新组建驭龙营这等大事也就不得不延缓拖后,反正也要等他缓过神来再潜心尽力治理。

校尉累倒了,剩下的就是副尉的马星儿,李亘二人了。

回想此番北上,损折了两千多名将士,还有几名校尉,总算是保住了驭龙营的命根,马星儿实在是太想家了,趁着统领累倒了,他就向李亘请辞回家,帮忙打点军中一切,自己独自一人回家探望妻儿老小。

他家就在临近的镇子,叫六合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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